从这个话题说起, 即为什么我经常表现出对中国语言和思想的比较低的评价? 原因在于, 中国语言和思想从源头上以有机的整体主义(holism)为特征, 当然具有这种holism的优势, 不过undifferentiated, 即其概念和范畴的分化程度和精确度很低, 结果趋向于粗陋和大而化之。印欧语系的语言和思想恰恰相反, 以高度的分化和精密为特点。切不要以为中国文化能代表东方, 因为印度的古典梵语和巴利语是最古老的印欧语言之一, 从语法上可以看出, 梵语和古希腊\拉丁语几乎是同等发达的语言系统。古典印欧语言远比现代印欧语言严谨, 而古汉语则相反; 阅读任何古典语言的时候都需要决疑, 可是阅读古典印欧语言和古汉语的差异在于, 各自决疑的性质差别甚大; 对于印欧语系而言, 决疑是收敛的, 趋近文字的本源和更根本的意义, 而古汉语则必须依靠本质上属于'ad hoc'性质的注释。任何印欧语系的思想系统, 一旦传入中国, 久而久之, 必然被'大而化之', 因为中国语言和思想消化不了高度分化和精密的概念和范畴。

说得深一点, 作为神的外化和分化的过程, 创世的过程是从未分化的神性状态逐步发展为向多个维度越来越分化的宇宙状态; 当然充分分化之后, 或许神性最终要归一。宇宙的任何一个维度和领域(包括生命的各个层面)是越来越分化的(differentiated), 因此作为神自我理解的某种途径, 人若要对宇宙达成尽可能客观且充分(adequate)的理解, 那么语言概念和思想范畴必须相应的高度分化和恰切。所谓的西方哲学的主要历史使命何在? 首先是发展出帮助人们理解世界的日益分化和恰切的思想范畴; 在这个意义上顶级的哲学家是亚里士多德、康德和胡塞尔。比较一下吧, 几千年来中国哲学绕来绕去就是那几个范畴, 而且始终见仁见智, 气\理\道\天等等。为什么佛经汉译之后文字显得如此古怪？无须说明了吧。

神为什么要创世? 人的命运和目的是这个创世过程的一部分, 整体上而言是不得不参与的'游戏'。经历这场日益分化的旅程究竟为什么? 我们不必去揣测。真正的问题在于, 即便知道了人的目的和使命以及生命的真理之后, 人有没有必要对这个日益分化的世界达成合乎'天人合一'法则的客观理解? 我知道, 中国的修行人往往是拒斥的: 既然终极境界不是分化的, 而是不可说的, 我们理会这个分化的世界作甚? 很多人会这么说。在这里,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天人合一的含义甚深, 几乎无法穷尽。[对于公众关心的'汉语的命运', 以及国家政权主张的'汉语纯洁化', 我实在懒得搭理。假如一个人觉得傻子活得更幸福, 的确不需要学外语, 跟着政权去捍卫汉语的纯洁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