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信神'? '信神'到底有没有用? 在灵魂进化或'修行'的进程中, 人要跨越多个阶梯; 处于每一个阶梯上的人们, 都各有相应的关于'神'和'宗教'的信念。信众, 大多数'信神'或'信佛'的人们, 都属于'religion of time'; 这些善男信女们全身心地扎根在世俗生活中, 无法超拔出来, 于是'神'的形象基本上就是自己的主观投射; 于是'神'如同掌管赏罚的政治权威, 而且是可以被冒犯和取悦的; 他们保持着关于吉凶好坏的所有世俗分别, 希望借助祷告和遵循各种机械的律法来讨好神, 以便让'神'成为自己的利益或幸福的守护者, 从而逢凶化吉。这些'信众'的信仰不是出于自由选择, 不是发自内心, 而是出于恐惧; 他们之所以奉行特定的信仰和仪轨, 乃是出于贪婪和恐惧, 对'好事'的贪婪和对'坏事'的恐惧, 乃至对神的惩罚的恐惧。这样的'信仰'和'宗教'无助于个人灵魂的提升, 不过, 的确有益于社会的和平; 从集体的层面上看, 古往今来很多善业的确是这些善男信女们为了取悦神佛而做出来的。当然, 在个体层面上, 这样的'信仰'的确起到了安慰作用, 毕竟人们在苦难中总要找到带来盼望的寄托, 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善莫大焉。可是, 从终极的救赎意义上, 这样的'信'这就是徒然了。

虔信的道路, 作为一种修行途径, 属于religion of eternity。我们永远不能把主流的体制性宗教等同于'religion of time', 这种宗教区分取决于人们的灵性层次的差异, '多数人'和'少数人'都可以栖身于某一宗教母体之中, 归根结底是'人能弘道, 非道弘人'。对于'religion of eternity'的信奉者们来说, 所谓的'信'绝非简单的对'the existence of God'之'belief', 而是在真正的形而上学意义上对'神'的正确理解之基础上的对'神'的'Faith'。他们的'神'的概念不是出于自己的主观投射, 而是经过对'古代智慧系统'的修习; 对他们来说, 最重要的问题是, 'Faith in God'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这样的问题属于'religion of time'的善男信女们根本就意识不到、更不会去追问。耶稣曾经对那些'小信'的人们说, 假如你们对神的'faith'有一粒芥菜种子那么大, 你们命令一座山移开, 山就会移开。'信神'谈何容易!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真正'have faith in God'？假如你相信'神'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而且始终在'看管'这个世界, 你还会祈求神做什么呢? 假如神给每个人安排的命运就是最好的, 你还期望通过祷告从神那里得到什么呢? 有意义的祷告只有这一句话: 愿神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接受一切, 感恩一切。

说说真正'信神'的人的故事吧。日本净土宗的某位大师, 在某次航海中, 夜间遭遇令人恐惧的风浪, 当所有人都惶惶不安的时候, 他仍然能安心酣睡。这是'信神'的人, 这是怎样的修为! 关于犹太教的某拉比的故事(且不去考证真假)是这样的: 某一天神唤醒这位拉比, 告诉他, 我把整个世界(包括掌控整个世界的权柄)交给你, 任你随意处置, 稍后还给我吧。结果, 拉比什么也没做, 把世界原样还给了神。这是彻底的'faith in God', 有几人能做到? '信神', 就不必祈求神为了自己或其他任何人额外做工, 缓解苦难, 甚至阻止大规模的恶! [当然, 真正的'faith', 可以促使人坚定地\不计毁誉、荣辱和成败的行动。]

Belief 出自脑, 本质上是外在的; Faith只能自发地从心中萌生, 永远不可能由外部强加给人。Faith, 只能是'修行'的结果。对'belief in God'的任何论证都与'Faith in God'无关；天天背诵和口头承认'使徒信经', 也不表明'基督徒'们具有耶稣所说的'哪怕只有芥菜种子那么大的Faith'。'Blief without Faith', 在体制性的大众宗教中处处可见, 只能是自欺欺人。

罗摩克里希那总是说, 虔信的道路是最便捷的道路。他的意思是, 人的ego是很难'杀死的', 既然如此, 不如善加利用, 即让出自ego的全部心思和情感全部转向'神'。对于'朴素的古代人', 包括19世纪印度的多数人, 这样的说法可能是正确的。可是, 对现代人, 经历了现代教育, '吃过麦当劳', 被'现代性'洗过脑的人来说, '朴素'已经永远失去了, 若想达成对'神'的基于Gnosis的理解, 知道'信神'意味着什么, 要付出的努力堪比'赫拉克勒斯的十项工作', 首先就要清洗心灵中早已经厚厚积淀的尘埃。当然, 作为一种具体的practice, 在特定的时间中专注地祷告和念诵, 总是有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