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行动的自由, 尤其是思考的自由, 虽然人人称颂, 却是大多数人承受不了、甚至努力逃避的。自由思考, 意味着think for oneself, 不盲目接受一切现成的教条和习俗; 可是绝大多数人是何等的懒惰和懦弱! 人们离不开宗教和伦理教条, 离不开权威指导和流行的意见。这种普遍的人性弱点是一切组织化的宗教和政治形式的根源。人们听说"X是最伟大的YYY", 于是对他的思想就迷恋不已, 可是, 假如这些门徒是X的第一批读者, 没有任何流行意见可以参考, 他们很可能会把X的著作扔到垃圾桶里, 他们懒得think for themselves, 因此根本没有鉴别思想质量和relevance的能力。"信仰"的根源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欺, 即identification, 比如, 某个导师M通过无论何种途径达到了某种非常的境界, 比如realization of God, 信徒们懒得去通过自己的探索最终实现M的境界, 于是就选择"信"M, 也就是, 在心理上在自己和M之间划了一个等号, Identify themselves with M, 于是他们就成了M教的信徒或M-ists, 在那些没有与M划上等号的非信徒面前, 自然而然就有了一种毫无道理的优越感。比这样的信徒稍好些, 有少数信徒懂得必须通过不懈的努力才可能达到M的境界, 可是这些人却懒得去探索究竟怎样的道路最适合自己, 就把M在某个时代的特殊环境中面对特殊人群所发表的指导意见当作超越时空的一般真理, 致力于模仿, 最终一事无成。

圣奥古斯丁是一位被高估了的基督教圣人, 可是他超出了信徒-模仿者, 毕竟他能这样提问：当我爱神(实际上是他"说""我爱神")的时候, 我爱的究竟是什么？What do I love when I Iove God? 信徒们永远不会提出和思考这样的问题, 尽管他们通常对神一无所知, 只是脑子里装了一些现成的权威信条, 可是他们却能爱神爱得涕泗横流、神志不清！大众宗教里, 除了极少数"永恒宗教"的真正实践者之外, 绝大多数都是作为模仿者的信徒, 他们之中大多数仅仅是在自述中"爱神", 在内在心灵和外在行动中却从来做不到, 而在实践中努力去落实教义的人们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所爱的究竟是不是神。当作为模仿者的信徒"爱神"或仅仅声称自己"爱神"的时候, 他们所"爱"或声称自己"爱"的神仅仅是他们狭隘的头脑中所形成的关于神的理念, the idea of God, 而这样的五花八门的ideas往往与神自身毫无关系, 可他们却通过Identification这样的机制, 自以为"神的子民"。一切善皆出于自由, 自己去思考, 自己去尝试和发现, 模仿而来的不是真正的善。当你声称自己信神或信佛的时候, 你所信的究竟是什么？